脑卒中后抑郁（post-stroke depression，PSD）指脑卒中后患者出现情绪郁闷、孤独无助、入睡障碍等异常表现，是较常见的精神类并发症^[1-2]。近年来流行病学显示，我国卒中发病的终生风险居全球首位，高达39.3%，约31%的脑卒中患者合并不同程度的抑郁症状^[3-4]。PSD发生的生物学因素包括炎性反应、遗传多态性影响等多种因素，并与卒中后认知功能损伤、情绪低落等并发症密切相关，其复杂程度远超出单纯性抑郁^[5]。有研究表明，针刺对抑郁的治疗作用集中在抗氧化、神经保护和抗炎过程^[6]。针灸太冲穴的作用与抗抑郁药物类似，能够影响抑郁症患者中枢神经系统内5-羟色胺和去甲肾上腺素的神经递质水平^[7]，且对负责情绪的脑区产生调制效应^[8]。静息态功能磁共振成像（resting-state functional 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rs-fMRI）是一种无辐射、无创伤的影像检查技术，能够较准确展现患者脑功能变化情况，是当前评价针刺太冲穴治疗PSD的重要方法^[9-10]。笔者通过对基于rs-fMRI观察针刺太冲穴治疗PSD的文献进行综述，揭示PSD的发生、发展机制，为临床疗效提供可视化依据。

1 PSD与rs-fMRI的概述 1.1 PSD

PSD在精神类疾病中多见，其预测因子强度取决于脑卒中的严重程度^[11]。卒中会导致PSD发生风险的增加，而抑郁也属于引起卒中的独立高危因素^[12]。PSD发病程度与患者认知功能障碍、生活质量降低紧密相关^[13]。有研究显示，患者卒中后第1年PSD发病率较高，之后出现明显的下降趋势^[14]。另有研究发现，PSD与卒中患者死亡率之间呈正相关。因此，PSD已成为严重影响公共卫生和社会稳定的主要因素之一^[15]。

1.2 rs-fMRI

rs-fMRI以BOLD技术为基础，是一种全新的fMRI检查手段，检查时患者应清醒、放松、闭目，并尽可能减少思维活动。Sokoloff等^[16]发现，静息状态时大脑仍有明显的能量消耗，但此消耗是确保机体维持正常生理功能所需。Biswal等^[17]研究认为，静息状态时，可利用BOLD中的低频信号进行分析，得出该信号在大脑左右半球感觉运动皮质出现较高的活动同步性；血氧饱和引起低频波动是大脑功能连接的一种表现，由此推断静息状态下脑部区间存在功能连接。功能连接主要是指位于空间层面上的脑区彼此距离较远，在进行神经生理活动时，出现明显的时间序列相关性^[18]。基于上述观点，研究发现，当机体处于静息状态下，脑部功能连接网络仍十分丰富，其中涵盖了情感网络、默认模式网络及认知控制网络等^[19]。

rs-fMRI近年来已广泛应用于神志类疾病的研究中^[20-21]。其主要用来研究脑功能连接、脑局部自发活动等，脑局部自发活动的分析方法，包括局部一致性（regional homogeneity，ReHo）、低频振荡振幅（amplitude of low frequency fluctuation，ALFF）等；脑功能连接的分析方法包括独立成分分析和ROI分析。于红霞等^[22]选取PSD患者作为研究对象，通过独立成分分析与ReHo联合应用，对PSD患者静息状态下大脑功能连接情况进行分析判断，发现PSD患者的右侧楔叶功能显著减退，而左侧楔前叶功能连接增强；脑区功能连接是否异常可作为判断PSD的重要指标。朱瑞瑞等^[23]研究发现，PSD患者在左侧脑区存在执行控制网络功能连接异常，这种异常变化与病情发展程度密切相关。

Zhao等^[24]通过对比PSD患者与健康人脑功能，发现PSD患者背外侧前额叶皮质、后扣带回皮质及颞中回等脑部区域的血流量显著降低，且ALFF值也出现典型的下降特征，从而证实PSD患者在相关脑区的认知功能存在异常变化。Eshel等^[25]对PSD患者的脑功能检测发现，楔前叶、扣带回等脑区ALFF值明显下降，且脑活动紊乱现象会随心理病态活动的加剧日益加重，推测该现象与PSD认知功能受损引起的失代偿反应有关，进一步明确了ALFF值与PSD之间的潜在病理关系。上述研究均可证实，PSD患者表现出典型的局部自发性脑活动特征，同时此种异常指标依据病情的发展呈现显著变化。

2 针刺太冲穴治疗PSD的rs-fMRI研究

针刺太冲穴是临床治疗PSD的重要方法之一，临床疗效已经获得学术界的普遍认可，但其治疗机制尚无定论。为了更充分系统掌握针刺太冲穴对PSD的干预机制，研究者利用rs-fMRI技术观察并评价针刺太冲穴对脑功能连接与局部自发活动调节，且已取得一定成绩。

2.1 针刺PSD患者太冲穴的脑功能连接研究

针刺可调节PSD患者的大脑网络，针刺不同穴位所发挥的脑网络调节作用也各不相同。海马体是大脑认知、记忆等功能的主要活动区域，也是大脑中最先受损的区域之一。研究者通过监测海马体功能，可及时掌握PSD病情的变化。范琳^[26]采用rs-fMRI观察针刺PSD患者太冲、百会、合谷等穴位的脑功能变化，发现针刺治疗组患者右侧中央后回、中央前回度中心性明显降低，表明针刺能够促使PSD患者在位于右侧中央前回、中央后回及其他脑区间的功能连接总数得到调节，最终实现对全脑网络平衡的改善；针刺干预后，患者的楔前叶中心性数值上升明显，表明楔前叶与其他区域之间的功能连接发生显著改变；推测出针刺治疗可帮助PSD患者实现对情绪神经回路和默认网络功能的调节，以及对认知与记忆功能的改善。易小琦等^[27]采用rs-fMRI对患者大脑皮质的活动情况进行观察，发现针刺太冲穴等穴位，能够刺激大脑皮质运动区实现远处传导，起到对脑部深层结构的协调作用，从而使认知功能和情绪控制得到改善。Zheng等^[28]应用rs-fMRI研究发现，针刺太冲穴后，PSD患者右背侧前扣带皮质、额上回的ALFF值较治疗前显著改变，右背侧颞上回、前扣带皮质功能连接密度明显升高，而双侧舌回的功能连接密度急剧下降，说明大脑连接功能得到调节，驱使大脑恢复到稳定状态。Eshel等^[25]研究发现，入组时相对较低的全脑功能连接，经干预治疗后，改善效果十分显著，说明针刺太冲穴可促进脑功能连接增强。谭乔芮等^[29]系统观察抑郁症患者任务态与静息态脑区功能变化，发现针刺太冲穴患者楔前叶/后扣带回皮质和前扣带回皮质之间的功能连接值提升明显，同时楔前叶/后扣带回皮质与前额叶皮质、角回和双侧海马/海马旁回之间的功能连接值降低。

针刺干预治疗PSD，能够调节脑功能异常连接，改善抑郁状态。针刺治疗后，梭状回、颞中回的活跃程度明显提升，而左侧额上回活跃程度下降，梭状回、颞中回发生的变化有利于情绪功能的调节与修复。

2.2 针刺PSD患者太冲穴的脑局部自发活动研究

通常情况下，大脑主要依靠血液循环持续供氧维持高代谢状态，脑血管狭窄病变可使局部血液循环受阻，从而影响大脑皮质对情绪信息的处理能力，进一步引发PSD，这是PSD发生的潜在机制之一。大量国内外学者通过rs-fMRI观察针刺对PSD患者脑部区域功能的协调作用，发现其能实现对脑部异常区域的调节。李成等^[30]运用针刺对PSD患者实施干预，通过刺激太冲、合谷、神庭、本神穴对额叶脑电偏侧化进行静息态观察，发现大脑皮质活动兴奋性增强；激发左侧额叶皮质兴奋性可使右侧额叶活动出现抑制改变，进而改善患者的情绪与行为。刘研等^[31]通过头针联合音乐疗法对PSD患者进行治疗，根据rs-fMRI结果来看，观察组治疗后舌回和初级视觉皮质ALFF值明显增高，分析认为头针与音乐疗法能实现对脑部血流动力学的调节，还可促使其代谢功能得以改善，有助于局部脑区情绪功能的调节。Shang等^[32]对PSD患者进行针刺干预试验，观察脑部皮质下灰质结构损伤程度，发现后扣带回、前扣带回、额内侧回等23个脑区灰质结构均明显改善。Khosla等^[33]观察PSD患者脑区激活情况，发现针刺太冲穴干预期间，双侧颞中回、双侧小脑后叶等9个脑区活动度均得到提升，而双侧额上回、双侧小脑后叶等9个脑区的活动度出现明显下降趋势；认为针刺可使低活动度的梭状回得到激活，高活动度的左侧额上回出现下降，故推测针刺干预可实现对PSD患者大脑活动程度的调节。还有研究发现，静息态下，针刺PSD患者太冲穴，多个脑区的活动度出现显著增加或相应减少，大多数分布在额叶和颞叶区域，与人脑的记忆、情绪及认知功能紧密相关^[34]。

因此，针刺太冲穴能够作用于PSD患者的脑功能区，可使脑局部产生自发活动，且与情绪调节功能的改善联系密切。rs-fMRI在探索针刺太冲穴治疗PSD的作用机制中具有重要作用。

3 小结与展望

PSD是较常见的卒中后精神并发症，发病率呈逐年上升趋势，前期症状隐匿不易察觉，后期患者可出现精神抑郁，甚至自杀倾向，因此，及早诊断并及时治疗对延缓病情发展意义重大。针刺治疗具有取穴简单方便、临床疗效显著、安全性高等优点，探讨其作用机制能够对治疗思路的选择提供帮助。rs-fMRI技术可从功能和代谢角度，对针刺太冲穴治疗PSD进行分析，有助于该病的精准治疗。

基于rs-fMRI的针刺太冲穴治疗PSD研究已卓有成效，但现有研究结果仍存在诸多问题：因脑部功能机制非常复杂，故在rs-fMRI检测期间，受检者的体格特征、情绪状态等均可对测试结果产生影响，后续需更规范、科学的方法进行研究，得出更客观、准确的结果；另外，部分研究采用单一的统计学方法，对PSD患者治疗前后脑区变化分析，无法客观评价全脑功能，导致研究结果存在一定的偏差。因此，未来研究应积极运用机器学习、深度学习分类方法，提升rs-fMRI结果的科学性，更准确地评估针刺太冲穴对PSD的治疗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