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中动句?纵观中动句的研究文献,中外学者大都从句法和语义两个方面加以限定。Achema & Shoorlemmer把这些限制性条件总结如下:[1]
(1) a.中动句中,动词的逻辑主语不能出现。
b.中动句相应的施为句的直接宾语是中动句的主语。
c.中动词是静态的、非事件性的(non-episodic)。中动句具有概称性,内容是主语指称的事物具有特定性质,或者动词指称的事件(或者动词和论元组合所指称的事件)具有特定的性质。
不过,王和玉与温宾利在考察大量中外文献后发现,[2]上述标准没有得到严格遵循。关于中动句的研究现状,他们指出,中动句既没有明确界定的定义,又没有统一的、系统的解释性理论。例如根据上述规定,(2)是中动句而(3)则不是:
(2) a.The car drives fast./Bureaucrats bribes easily./This kind of book sells easily.
b.这辆车开起来很快。/政府官僚贿赂起来很容易。/这种书买起来很快。[3](P275)
(3) a.The scissors cut metal easily./This wood carves beautiful toys./Studio B recorded well./The truck loads easily.[4]
原因在于(2)满足了(1)的要求而(3)则不然。作为工具的scissors、作为材料的wood和作为处所的studio和truck显然不是动词的受事,因而也不是直接宾语。学者们将(3)归类为中动句,只是因为它的主动形式和被动意义。显然,在没有明确界定研究对象的前提下,相关解释性理论必定缺少普遍性。
汉语中动句的研究也存在这个问题。由于宋国明认为汉语的“V起来”句对应于英语的中动句,[3](P277)研究汉语中动句的学者多将其看作中动句的充分条件(例如曹宏2004a,[5]b,[6]c,[7]2005;[8]Han 2007;[9]He 2004;[10]何晓炜、钟蓝梅2012;[11]何文忠2005等)。[12]但是,殷树林认为并非所有的“V起来”都是中动句。[13]比较:
(4) a.这首歌细听起来很美。
b.此类案件调查起来相当困难。[13]
可以发现,(4a)的“细听起来”可以替换为“听起来”,如果去掉“细听起来”或者将其移到句首(即“细听起来,这首歌很美。”),(4a)的意思不受影响。(4b)则不然。这种差异的根源在于(4a)的“很美”是“这首歌”的内在属性,和“细听起来”没有关系,而(4b)的“相当困难”则是“调查此类案件”的感受,依赖于做这件事情。照此说来,(4a)不能算是中动句,而(4b)是中动句。严辰松考察汉语“V起来”的语料发现,[14]汉语没有形式和意义都和英语相对应的中动句,仅有很少的“V起来”用例和英语中动句偶然形成交集。例如:
(5) a.这种相互交织、多头控制的规定看起来非常严格,但实际执行起来漏洞很多。
b.剧团甚至考虑到企业的名称是否文化韵味十足,读起来响亮。
c.楷书写起来见效甚慢。[14]
严先生认为“V起来”的作用更像是表达效果(5a)、方式(5b)、预期或虚拟的结果(5c),而不是突显主语的内在属性或者相关事件的属性。尽管杨佑文、蔡淑美和张新华认为中动句具有范畴特征,但他们的研究并没有解决实质问题。[11]
导致上述种种歧见的原因不一而足。仔细分析学者们的分歧可以发现,他们要么关注中动句的形式特征,要么关注中动句的语义内容,但是对动词的概念内容本身没有给予充分的关注。本文将在这一方面加以探讨。
二、中动词的“动作感觉”意涵 (一) 感觉动词和中动词的类比关联在和中动句相应的施为句中,动词具有及物性,表征的是行为事件。在中动句中,动词的概念结构不同于施为句,例如,中动句中动词的及物性被压制。[15]不过语料表明,中动词的句法行为和感觉动词的句法行为颇具相似性:
(6) a.The best of all is that the Altima Hybrid feels and drives like regular Altima.
b.At the end of the day the Accord coupe drives smoothly, handles well and looks nice.
c.The Outlander looks good, sounds good and drives good.[16]
关于drive的中动词用法,学界无任何争议。我们感兴趣的是(6)中其他动词的用法,例如表示视觉的look,表示听觉的sound,表示触觉的feel。这些词和drive,sell等典型中动词的区别在于前者需要后接形容词作表语,表示主语的属性,而后者需要副词表示“开车”或者“售卖”行为的性质。但是这种差异不是绝对的,例如(6c)中,三个动词都选择了形容词good。汉语也有类似英语的现象:
(7) a.收费犹如“臭豆腐”,闻起来臭,吃起来香。[14]
b.这只烟盒摸起来很细腻。
c.压缩饼干带起来方便,吃着也不费事。[17]
感觉动词“闻”“摸”和行为动词“吃”“带”在句法行为上以及语义贡献上大致相同。如果必须强调二者之间的差异,只能归结到“香”“臭”等属性更加内在于事物自身,而“方便”“费事”等必须依赖于动作。正如(7c)所示,这种差异不是绝对的。
回归到中动句的语义内容。我们发现,中动词很像感觉系动词。感觉系动词表示经感觉器官获得的关于客体的知识,例如,视觉感受使主体获得关于色彩的认识。借助隐喻机制,感受经验扩展到其他范畴,例如“看上去很精神/机灵/紧张/难过/得意”等。嗅觉、味觉、听觉也大致相同。和这些感觉器官相比,触觉经验比较有意思。首先,视觉、听觉、嗅觉等感觉行为不需要主体和客体的直接接触,而触觉必须借助主体的行为直接接触客体才能获得客体的认识。其次,视觉、听觉、嗅觉等感觉行为有“自主性”和“非自主性”之分,而且这一对立特征语法化程度不同。例如,英语中look和listen表示主体“有意识地”做出“看”和“听”的行为,明确地指向特定的或者非特定的对象,而see和hear不是主体的主动行为,只是被动地接受客体的物理刺激,表示感觉行为的结果,例如“看见”“听见”等。行为这种“自主性”和“非自主性”分工在嗅觉和味觉行为中,没有完成语法化,只能在语境中经过语用分工表征出来。触觉行为也没有经过语法化,因而在句法表征层面,需要语用介入。
(二) 中动词和“动作源”的感觉经验视觉、嗅觉等感觉行为中,主体不必直接接触客体就能获得客体的属性。但触觉经验必须依靠主体和客体的接触,否则就不会获得这种经验感受。例如,衣料是否柔软平滑只有用手抚摸之后才能断定。触觉的独特性给我们启示的不是触觉感觉的概念内容,而是主体获得触觉感觉的操作方式。触觉操作的概念分析表明,肢体接触客体的行为具有动作性和感觉性,因而触觉感知表征的是主体做出动作于客体并获得关于客体的经验。这一观察同样也适应其他句式,例如:
(8) a.这箱子看上去挺沉,提起来却不费劲。
b.这个篮球摸起来挺硬,拍起来发滑。
“看”是感觉动词,给主体带来的是一种感觉经验,即箱子具有“沉”的属性;“提”是主体直接施加于箱子的动作,此动作给主体带来做事情的经验,即“提箱子”具有“不费劲”的属性。语义上,这种经验等同于“容易提”或者“好提”。再如(8b),主体把手放在篮球上,篮球表面的结构特征使主体获得篮球“很硬”的感觉;用手拍球,篮球的结构特征使主体得到“发滑”的感觉。这两种感觉的性质不同,但都是主体用身体直接接触客体获得的。就主体获取的关于客体的知识而言,通过眼睛感知对象和通过肢体感知对象,在本质上没什么不同。但获得知识的方式有所不同,触觉感受须伴随主体实施接触客体的动作。凡是动作所及的客体,都能使主体获得感受。例如,“走路”是主体的运动事件,主体实施“走”的行为导致自身空间位置的变化,另一方面,“走”是发生在路上的行为,必定伴随脚接触地面的行为,因此主体可感知到“路”的属性。这一感觉经验可以隐喻性扩展。请比较:
(9) a.淘宝这条路走起来好坎坷。
b.可能就是因为你既不在身边陪伴,又不在终点等候,所以这条路显的[得]这么长,走起来特别累。
“走”是自动词,而在中动句中,“走”不仅是表征主体自身的运动,还表征身体对场所“淘宝这条路”的影响。在这个意义上,“走”获得及物性解读,也即“走”从walk变成了walk-on。虽然“淘宝这条路”并非运动事件的非核心参与者,但是概念图式的转换使其获得受事的地位,即主体通过walk-on对“淘宝这条路”产生影响。由于运动事件的“走”(walk)和行为事件的“走”(walk-on)的差异在于注意焦点的转移,①[18](P333)但概念内容不可分割,“好坎坷”依然是运动事件的属性。(9b)包含两个类似但意义概念结构不同的结构:
① 我们按照Langacker[18](2004:333)认知语法的分析方法,“在淘宝这条路上走”是不及物动词图式,其中“淘宝这条路”是背景信息,而“走淘宝这条路”则是及物动词图式,其中,主语是主焦点(primary focus),“淘宝这条路”被前景化(foreground)成为宾语,因而是次焦点(secondary focus)。中动句中,注意焦点从施事主语注意到受事宾语,受事宾语得以凸显成为句法主语。焦点转移后,施事主语退隐到注意范围(attention scope)之外,因而不能再句法层次表征出来。
(10) a.这条路显得这么长。
b.这条路走起来特别累。
“这条路显得长”未必真长,只是心理感觉,但本质上也和主体的视觉有关。(10b)中的感觉则明显地和主体的动作有关:“路”的性质使得主体难以对其实施walk-on的行为,因此,(10b)相当于“走起来,这条路特别累人”。其中,“走起来”是获取道路“特别累人”属性的认识模态。“特别累人”就是一种“动作源”感觉经验。
三、动词和动觉模态如前所述,自主行为和非自主行为的对立导致不同的概念结构。自主性感知行为指向客体,因此客体呈现出相对于该感知行为的特设(ad hoc)属性。例如,我们看(look at)某个对象而且能看见(see)这个对象,那么这个对象就是“可以的看见的”(visible)。反过来说,一个对象具有visible的属性,必然是看(look at)的结果,因此,相对于看(look)而言,被看的对象只能是“可以看的”(look-at-able),“可以看的”逻辑上蕴含了visible的属性。客体的其他属性都是在visible属性的基础上派生出来的。一个人“看上去很健康”“看着很老实”“细看起来很有气质”等等,这些属性,与其说是内在于客体的性质,倒不如说是客体通过主体“看”的行为反映出来的。中动结构允准的动词都是具有意愿特征和及物能力,概念基础是“力动力学”(force dynamics)图式。[19]正常的力传导方向是从施事到受事。逻辑上讲,施事发力的同时,也受到受事反作用力的影响,而中动结构就“致使”(causation)概念图式。这种关系说明一个简单但又重要的道理:
(11) 主体S的自主性行为V施加于客体O,客体O被动地响应主体行为V,使得S知觉O具有属性V-able。
因为客体具有V-able的属性是主体从实施行为V获得的,那么V便是他获得该认识的“手段”或者“媒介”。从认知机制看,以V为媒介和客体互动并获得的关于客体的知识,意味着行为是信息来源,此类行为可以看作是行为事件属性的实据(evidence)。鉴于实据和认识之间的密切关系,施为行为可以解释为认识来源。[20](P184)[21]如果一个客体具有V-able的属性,那么它就能使得自身接受动作V的影响。也就是说,中动词具有认识模态(epistemic modality)的意义成分,表示某特定假设性情形能否发生的可能性。[22]本文将此类通过施为行为来获取关于行为事件属性的认识模式叫做“动觉”模态。中动句中,所谓的假设性情形便是相应的施为句SVO,这一情形能否发生决定于O是否具有潜能使得V能够施加于O。
如果上述分析是合理的,那么我们可以得到下述推论:中动句表征的是客体具有源于动作行为的感觉属性V-able,即客体具有使得动作事件V发生的潜能。客体的V-able属性是客体特设属性,如同经由视听闻等感觉获得客体具有某种属性一样。
中动句中,动词V连同“起来”“上去”等成为动觉模态量词,限定中动句的命题内容。如果命题SP是由动觉模态“V起来”获得的知识,那么就可以表示为“V起来,SP”或者“SV起来P”,例如:
(12) a.看上去,这个菜不难做。/这个菜看上去不难做。
b.闻起来,这个菜很好吃。/这个菜闻起来很好吃。
表示动觉模态的“V起来”在信息结构上可以起到设定或者限定话题的功能。视听闻等感觉动词的动作感很弱,而触觉动词feel的动作感很强。这种既有感觉又有动作的行为方式,使得触觉成为以肢体动作为实据的感觉通道。和感觉动词不同的是,施为句的动作必须通过客体显现,因而,动觉模态中,命题内容是行为事件而不是客体具有特定属性。
接下来,我们从行为心理学视角分析上述主张的合理性,否则这一主张难免武断。
四、示能性和“动作源”感觉认知语言学强调认知主体和客体互动经验的概念化。按照Lakoff & Johnson的说法,[23]概念是通过具身(embodiment),尤其是感觉和肌肉运动能力获得的。在人与环境互动的过程中,一个中心环节就是提取行为所指对象或者环境的示能性(affordance)。示能性是著名的知觉心理学家Gibson自创词汇,[24]指的是寄寓在主-客体动作关系中的属性。这种特性是潜藏于客体或者主体行为环境中、并且使得主体能够实施特定行为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可以客观测量、但独立于主体认识能力之外、恒定地存在于主体的行动中。虽然示能性存在于主体的行为环境中,或者行动涉及的对象中,但他只提取与其行为意向有关的示能性。[25]由于交际意向具有语境关联性,所以行为环境的示能性也具有语境关联性,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看,示能性是一种特设属性。
客体或行为环境的示能性预设在主体的行为选择中,而主体的行为决策也是客体具备示能性的结果。②[26](P202)例如:
② 此处的表述是“循环性因果解释”:主体选择的行为因为客体具有使得该行为发生的示能性;反之,客体具有使得该行为发生的示能性是因为主体选择了该行为。这种“循环论证”是解释人类行为模式的基本逻辑(宾默尔2003:202)。
(13) 快递员骑电动车进了小区的边门,从车上拿下包裹交给客户。
简单说,(10)的行动主体是快递员,他的四个行为分别是“骑电动车”“进小区边门”“取包裹”和“把包裹交给客户”。电动车的特性,例如物理结构、几何形态、人体动力学特征、工程力学特征、工作状态等使得快递员能够实施“骑车”行为,这些都是电动车的示能性,而车身喷漆的种类及颜色等则与此行为没有关系。因为“骑车”是快递员的意向性行为,他只是提取与“骑”有关的示能性。快递员能够进入小区门,是因为小区门具有足够的示能性,例如足够宽、路面足够硬、无障碍物等。快递员拿包裹则是包裹的体积、形状、重量等示能性使然。对应上述行为的种种示能性可以分别概括为:电动车的“可骑性”、小区门的“可通过性”、包裹的“可拿性”。由于示能性存在于主体和客体的行为关系中,主体的行为和客体的示能性之间就构成了一种互为因果的理据关系。
客体的示能性是客体的“动作源”属性。虽然寄寓在主体动作和客体的关系中,示能性必须经过主体的动作凸显出来。主体能够对客体实施某种行为的经验,使主体获得客体具有接受动作影响的属性,这可以看作是客体的“动作源”属性。例如(13)所示,行为事件“骑电动车”中,主体选择“骑”电动车的理由是电动车提供的“可骑性”;反过来,主体“骑电动车”这一事实表明电动车具有“可骑性”,使“骑车”事件能够发生。同样,门的“可通过性”、包裹的“可拿性”也是各自的“动作源”属性。
五、示能性提取和中动句生成行为主体对示能性的提取决定于主体的行为意向。根据意向性理论,行为是意向归属的结果,特定意向归属需要一些背景条件,这些条件构成了意向的网络结构。[27]例如,我们要做出“举手”的行为,前景化的意向是“我要举起手”,而背景条件则是一组有意识的、或者下意识的、甚至是无意识的基础条件,如肌肉的正常收缩、骨骼的协调运动等。主体的意向性完美地体现在中动句的“施事性”条件中。根据Achema & Shoorlemmer,[1]中动句必须满足一些限制性条件,其中之一就是“施事性”条件:中动句的逻辑主语必须是施事。典型的施事当然是具有生命性的并且具有自主意愿的主体。
典型的施为句的概念内容是致使事件,有自主意愿能力的主体对客体施加一个力,对客体产生影响,客体受此影响发生实在的或者可能的改变。实施该行为的基础条件是该客体必须具有接受主体行为的示能性。如前所述,行为环境中有丰富的示能性。对于特定的主体和客体行为关系而言,示能性有积极和消极之分。[22]如果客体的示能性能够对主体行为的发生提供支持,或者能够促成行为事件的发生,就是积极的示能性;反之,则是消极的示能性。当然,客体也可以不具备支持主体行为的示能性。在概念内容中,示能性的“质”和“量”范畴典型标记就是汉语的“难易”范畴,如“(不)好V”、“(不)难V”。英语否定形式的中动句中,not的作用就是提示客体不具有支持动词动作V发生的可能性。
主体实施行为V就可以看作是对客体O是否能承受V的能力的“感知”。客体O承受了行为V则表明O具有V-able的属性,这种概念结构可以表征为“O[被感知为]可(好)V”。其中,方括号表示语言表达式中没有显现出来的概念内容。这样,我们就发现了中动句和感觉系动词结构之间的概念关联。例如:
(14) a.我们洗这件衣服。/这衣服可以(好)洗。
b.我们洗这件衣服。/这衣服难(不好)洗。
(15) a.We sell these books.
b.These books are sell-able.
c.These books sell well.
(16) a.We sell these books to foreign tourists.
b.These books are sell-able to foreign tourists.
c.These books sell to foreign tourists.
(17) a.The cashier cannot scan this item.
b.This item is not scan-able.
c.This item does not scan.
分析(14)可以发现,“洗衣服”有两层意义:“洗衣服”是手段,“去掉污垢”是目标。因此“洗衣服”的概念结构中,“衣服”接受“洗”的影响,结果是“衣服”发生状态变化(变干净)。无论哪一层意义,动作“洗”提取的是衣服的示能性,即其“可洗性”。同样的方式分析(15)-(16)可以发现,只要书具有“可卖性”,这本书就可以卖给非特定的人(15c),也可以卖给特定的人(16c)。
(17)的情形和(15)或者(16)不同,这里动作提取的消极的“示能性”。动词scan并不能导致商品发生什么变化,但这和商品能不能接受scan没有关系。只要商品的条形码足够清晰,或者没有污损,就能接受scan,否则就不能。(17)恰巧就是后者,即商品的示能性不支持scan。
上述分析表明,施为句表征的是主体对客体的影响,而中动句表征的是客体接受动词动作影响的示能性。这是因为中动词是在语境中提取主语事物的“动作源”感觉属性,而且这一属性具有特设性。对于中动词V提示的具体行为而言,客体需要具有接受V的示能性,因而“可(好)V”便成为客体的属性。由于这种操作是对命题的动觉模态归属,“动作源”属性和动作的主体无关,和发生动作的时间无关,只和动作及客体自身有关。
六、结束语经过对中动句“动作感觉”属性的分析,本文认为中动词的作用是突显主语事物具有接受动词影响的属性。基于这一发现,本文提出了中动句是主语“动觉属性”表征的假设。基本观点是,主语之所以能够受动作的影响,是因为它具有相应的“动作源”属性。客体的“动作源”属性来自随附在主体和客体(即主语)的动作关系中的示能性。在概念系统中,“动作源”属性的图式是V-able或者“好V”“难V”。中动句成句涉及客体示能性提取,这一过程是主体的意向行为,因此“动作源”属性是客体的特设属性。动词对客体“动作源”属性具有限定作用,这表明提取客体示能性的操作具有认识模态归属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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