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南师范学院学报 2016, Vol. 31 Issue (21): 17-21,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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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本文

王麦巧. 论《史记》对中学生人文精神培养的价值[J]. 渭南师范学院学报, 2016, 31(21): 17-21, 37.
WANG Mai-qiao. The Value on the Cultivation of Humanity Spirit of Middle School Students in Historical Records[J]. Journal of Weinan Normal University, 2016, 31(21): 17-21, 37.

基金项目

渭南师范学院教育科学研究课题:中学语文实践活动教学资源开发与利用研究(2015JYKX007)

作者简介

王麦巧(1965-),女,陕西大荔人,渭南师范学院人文学院教授,文学硕士,主要从事渭南方言民俗研究

文章历史

收稿日期:2016-08-27
论《史记》对中学生人文精神培养的价值
王麦巧     
渭南师范学院 人文学院,陕西 渭南 714000
摘要: 《史记》是取之不尽的思想源泉,是培养中学生人文精神的经典著作。学习《史记》,有助于中学生继承我国优秀的文化遗产,弘扬和培养民族精神,塑造热爱祖国、为国献身的精神品格;有助于中学生形成积极健康的价值观和奋发向上的人生态度,坚持理想,百折不回;有助于中学生增强人文关怀,修身养性,爱己爱人。
关键词: 《史记》    中学生    人文精神    自我价值    
The Value on the Cultivation of Humanity Spirit of Middle School Students in Historical Records
WANG Mai-qiao     
School of Humanities, Weinan Normal University, 714099 Weinan, China
Abstract: Historical Records has an inexhaustible source of ideals, which is classic on the cultivation of middle school students' humanistic spirit. Learning Historical Records can help middle school students inherit our outstanding cultural heritage, carry forward and cultivate national spirit and shape the character of loving and dedicating to our motherland, help them develop right values and hold the positive attitude towards life, and help them strengthen humanistic care to cultivate their minds and love themselves and others.
Key words: Key words:Historical Records    middle school student    humanity spirit    self-worth    

《史记》充溢着浓郁的人文情怀,对中学生来说,学习《史记》有利于其人文精神的培养,因此,《史记》在中学语文教学中的地位举足轻重。中学语文教材对《史记》篇目的选录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作为必修课,例如《鸿门宴》《廉颇蔺相如列传》;另一种是作为选修课。《史记》选修篇目因版本不同而有差异,影响比较大的版本有人教版、苏教版、鲁教版等,共同篇目如《太史公自序》《屈原列传》《魏公子列传》《淮阴侯列传》《刺客列传》等,不同选篇如人教版的《悲士不遇赋》《魏其武安侯列传》《货殖列传》,苏教版的《夏本纪》《孔子世家》《鲁周公世家》《河渠书》《六国年表》等,鲁教版的《晁错》《张骞》《赵氏孤儿》《甘罗》等。无论是必修篇目,还是选修篇目,学生都可从中汲取传统文化的营养,培养爱国主义情感,形成积极健康的价值观和奋发向上的人生态度,增强人文关怀。

一、

《史记》被鲁迅称之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历史的责任感呼唤人文精神,文学的力量源于人文精神,因此,对人文精神的观照成为司马迁职责之所在,同时它也是司马迁“成一家之言”之精髓。《史记》之人文精神包含很多方面,对中学生来说,首要的是培养民族精神,塑造热爱祖国、为国献身的精神品质。

爱国就是以国事为己任,“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在《史记》中,司马迁倾笔描写了诸多为国家和社会敢于牺牲自我、勇于奉献的英雄人物。屈原志趣高洁,行为廉正,忠君爱国,因遭谗毁而被罢免。屈原虽然去职,却仍眷恋楚国,盼望着国君能够醒悟,楚国能够振兴。屈原的忠君不二却招致被放逐。渔夫劝他随波逐流,他“宁赴常流而葬乎江鱼腹中耳,又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温蠖乎?”[1]2486以屈原之才,游说诸侯,何国不容?屈原走了,其高洁的人格以及献身祖国的精神如同日月经天,江河行地。

如果说屈原的悲剧是一种崇高美,那么荆轲的悲剧则是一种悲壮美。荆轲本来可以有完美的人生:漫游四方,和盖聂等人探讨剑术,和鲁句践等人博戏,和高渐离等朋友唱和、喝酒……但是英雄主义情结以及献身精神使他挑起拯救燕国的重担。易水河畔,“太子及宾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为变徵之声,士皆垂泪涕泣。又前而为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复为羽声慷慨,士皆目真目,发尽上指冠。于是荆轲就车而去,终已不顾”[1]2534。如此慷慨悲壮的场面,怎不令人惊心动魄?明代董份说:“荆轲歌易水之上,就车不顾,只此时,懦士生色。”荆轲来到秦国,见秦王,秦舞阳“色变振恐”,荆轲镇定自若,“取图奏之”。趁秦王不备,“把秦王之袖”,“持匕首揕之”,“逐秦王”,引匕首“擿秦王”,令秦王群臣惊愕惶恐,“尽失其度”。知事情不成后,荆轲临危不惧,视死如归,“倚柱而笑,箕踞以骂”,傲视秦王群臣。荆轲走了,他以行动践行了诀别之言。荆轲刺秦王表面看是为了报答太子丹的知遇之恩,实质上是系燕国的命运于一身,捐躯赴国难。

爱国是一种强大的责任,责任意识的有无体现了一个人人格品质的高低。中学生应该从小培养责任意识,长大后才能“铁肩担道义”,实现自我存在的价值。真正的爱国不能停在口头,而要担负起对祖国的责任和义务,危急关头,挺身而出,勇挑重担。蔺相如是太史公所景仰的历史人物之一。完璧归赵、渑池会的故事家喻户晓,它们是蔺相如践行“铁肩担道义”精神的写照。赵惠文王的时候,得到了楚国的和氏璧。秦昭王听说后,想用十五座城交换这块宝玉。赵王想找一个能派到秦国去回复的使者,堂堂一个赵国,竟然无人可派。关键时刻,蔺相如不顾个人安危,欣然出使秦国。凭着他的大智大勇,最终完璧归赵。公元前279年,秦赵两国议定在渑池西河之外进行会盟,互修友好。宴会上,剑拔弩张,惊心动魄。面对强暴,蔺相如无所畏惧,针锋相对,维护了赵国的尊严。渑池会盟后,蔺相如官拜上卿,位在廉颇之上。廉颇居功自恃,不服相如,欲羞辱他,蔺相如以国家利益为重,忍让回避,感动廉颇,二人上演了一场将相和的好戏。从蔺相如身上,中学生不仅可以感受到其宽广的胸襟,更可以领略其先天下之忧而忧的爱国热忱。

魏公子信陵君是太史公“胸中得意人”,太史公为之“无限唱叹,无限低徊”。令太史公唱叹的是信陵君的人格魅力。信陵君是一个毫不利己、心系魏国的人,魏国的事就是他的事。为了保存魏国,他礼贤下士,“能以富贵下贫贱,贤能诎于不肖”。他委屈为侯嬴驾车,卑身拜访屠夫朱亥,秘密结交赌徒毛公、卖浆者薛公等,招徕食客三千人。当时,诸侯各国因公子贤德,宾客众多,连续十几年不敢动兵谋犯魏国。为了保存魏国,信陵君在留赵十年后,听从毛公和薛公的建议,毅然离赵回魏,承担起拯救魏国的大任,率五国之兵,破秦军于河外。正是因为信陵君从大局出发,不计个人得失,魏国才免遭覆国之灾。这就是信陵君的人格魅力,这种人格魅力感染教育学生,奉献他人,宠辱不惊,得失不计。

爱国是改革者的强大动力,任何一个具有爱国情怀的人,都应该坚持真理,锐意改革,敢为天下先。当然,改革创新是一个革命的过程,需要极大的勇气,甚至需要流血牺牲。《史记》中塑造了很多悲剧性的改革人物,在他们身上体现的是历史的必然要求和这个要求难以实现的矛盾。这类悲剧人物是历史的先行者,他们的行动具有超前性。主张削藩的晁错是这种悲剧性人物的代表。晁错削藩的主张针对刘姓诸侯王,因此,他的悲剧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西汉初年,刘邦在逐步消灭异姓王的同时,大封同姓为王,以辅弼朝廷。汉文帝时,藩国已经严重影响了中央的统治,不利于统治者的中央集权政策的实施。因此,汉文帝采用贾谊“众建诸侯而少其力”的策略,把一些举足轻重的大诸侯国分化为几个小国,以图削弱诸侯王的势力。但是诸侯王对中央的威胁并没有得到彻底解决。景帝继位后,中央集权与地方藩国的矛盾日益激化。晁错上疏《削藩策》,指出:“今削之亦反,不削之亦反。削之,其反亟,祸小;不削,反迟,祸大。”[1]2825削藩触动了诸侯藩王的既得利益,遭到了以吴王刘濞为首的一些诸侯王的反对,他们打着“诛晁错,清君侧”的旗号举兵叛乱。关键时刻,景帝以晁错为替罪羊,腰斩晁错以换取叛军罢兵。晁错为了削藩而死于削藩,虽然身后争议不断,但他坚持真理、锐意改革的爱国之情,千百年来一直为人赞颂。晁错的悲剧是改革者的悲剧,斯人已去,但他给学生们留下宝贵的精神财富:国家要富强、社会要进步就必须坚持真理,锐意改革。要想改革成功,就必须像晁错那样,具有创新、献身精神,从而实现自我价值。

跟晁错具有相同遭遇的还有吴起、商鞅等人。《史记》入选中学语文篇目虽然不包含《孙子吴起列传》《商君列传》,但是,为了让学生感受改革者的勇气,聆听改革者的壮歌,也可以突破《史记》入选篇目的局限,扩展开来,把《晁错》与《孙子吴起列传》《商君列传》并观。

二、

人文精神是一种普遍的人类自我关怀,这种关怀包括物质和精神两个层面,物质层面关注人的现实存在,精神层面关注人的终极价值,后者才是人文精神的精髓所在。中学生正处在塑造自我、树立正确价值观的关键时期,他们渴望获得他人的认可和肯定,赢得更多、更好的发展机会。要想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向《史记》人物学习,景仰孔子、司马迁等人,坚持理想,历经艰辛,百折不回;倾情项羽、韩信等人,积极进取,建功立业。

坚持理想,不懈追求。理想是一个人的奋斗目标,没有理想,前进就没有方向,古人云:“志不立,天下无可成之事”。孔子、司马迁为了理想,执着前行,历经艰辛,百折不回。孔子出生在春秋末期,周室衰微,礼崩乐坏,诸侯争霸。面对这种局面,为了解决统治阶级之间的内部矛盾,孔子提出了大一统的主张,即天子统治天下,诸侯服从天子;诸侯治理封国,大夫服从诸侯。如何着手呢?“为政以德”“齐之以礼”。孔子首先在鲁国推行他的政治主张。夹谷之会,挫败了齐国劫持鲁定公的阴谋,收复了从前被齐侵夺的鲁国郓、汶阳、龟阴的土地。孔子参与国政三月后,“粥羔豚者弗饰贾;男女行者别于涂;涂不拾遗;四方之客至乎邑者不求有司,皆予之以归”。[1]1917虽然孔子的政治主张在鲁国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但却遭到了齐人的猜忌。齐人送女乐于季桓子,季桓子欣然接受,连国家的政事也懒得去管理了。孔子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离开鲁国周游列国。到卫国,居十个月,不被重用。在匡地被匡人围困五天。到宋国,与弟子在大树下演习礼仪,宋国的司马桓魋想杀死孔子,就把树砍倒了。陈国、宋国的遭遇并没有吓倒孔子,他还是不改初衷,“知其不可而为之”。在郑国,孔子与弟子走散,垂头丧气地站在城郭东门口,被人称之为丧家狗,但孔子并不气馁,反而自嘲自乐,以丧家狗自居。丧家狗是孔子不和现实妥协、追求人格独立的体现。楚国派人聘请孔子,陈、蔡派服劳役的人将孔子师徒围困在半道,所带粮食吃完,跟从的弟子饿病了,站都站不起来,孔子却还在不停地给大家讲学,朗诵诗歌,弹琴。子贡劝老师降低要求,孔子反驳道:“良农能稼而不能为穑,良工能巧而不能为顺。君子能修其道,纲而纪之,统而理之,而不能为容。今尔不修尔道而求为容。”[1]1931身处逆境,不失所守,这是一种修养,是一颗不懈追求的高贵的心,而这正是当今这样一个喧嚣与骚动的社会中众生所缺乏的。通过与圣人的对话,不再被富贵名利所困扰,学会坚持不懈,学会“知其不可而为之”。

对司马迁来说,理想就是继承祖业,弘扬史家传统。司马迁出身于史官世家,先祖重黎氏曾执掌天官和地官,父亲司马谈为太史令,司马迁对祖辈充满了敬仰之情,他从祖先,特别是父亲身上继承了修史的传统。为了修史,司马迁二十岁,南上会稽,探禹穴,窥九疑,网罗天下旧闻;北渡汶水、泗水,在齐、鲁两地研讨学问,考察孔子的遗风。早年的学习、漫游为他成为一个合格的史官打下了基础。汉武帝元封元年,司马谈病危,临终前他拉着司马迁的手泣曰:“余先周室之太史也。自上世尝显功名于虞夏,典天官事。后世中衰,绝于予乎?汝复为太史,则续吾祖矣。今天子接千岁之统,封泰山,而余不得从行,是命也夫,命也夫!余死,汝必为太史;为太史,无忘吾所欲论著矣。……余为太史而弗论载,废天下之史文,余甚惧焉,汝其念哉!”[1]3295司马谈嘱托司马迁完成自己未竟之事业,写出一部可以与《春秋》媲美的史书。司马迁郑重承诺:“小子不敏,请悉论先人所次旧闻,弗敢阙。”三年后,司马迁为太史令。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他师从董仲舒学习《公羊春秋》,跟随孔安国学习《古文尚书》,又参与修订历法。一系列准备之后,他“绝宾客之知,忘室家之业,日夜思竭其不肖之才力,务壹心营职,以求亲媚于主上”[2]4327,这一切都是司马迁继承父业、修身立名的行为。遭遇李陵之祸后,司马迁成为“刑余之人”,辱没了祖先,愧对父母、妻子。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司马迁选择坚强地活下来。“这是一种悲壮之举,是对史家职责的恪守,对自己神圣人格的捍卫,对立名理想的不懈追求。”[3]5司马迁忍辱偷生,以顽强的毅力发愤著书,终于完成了《史记》,实现了立身扬名的梦想。除了孔子、司马迁,在《史记》中还记录了其他胸怀壮志、历尽艰辛而百折不挠的典型,例如越王勾践、伍子胥、季布等人,这些典型为中学生提供了在困境中求生存、求发展的样板,促进他们树立高尚的人生理想,继承《史记》人物所具有的与命运抗争的不屈不挠的精神。

每个人都有实现自我价值的需要,一个人的自我价值就是立足社会,积极进取,建功立业。从《史记》入选中学教材篇目看,司马迁非常关注个体的存在价值,只有实现生命的最大价值,才能达到人生的不朽,项羽、韩信等人都是自我价值的求索者,并且实现了人生的超越与升华。项羽是一个悲剧式的英雄人物。他从小就胸怀大志,不学识字、剑术,要学敌万人的本领。年轻时,力能举鼎,才气过人,欲取代秦始皇为帝。在自我价值感的驱使下,项羽追随项梁在吴中起义,杀会稽守,一府慑服,莫敢起,由此拉开了建功立业的序幕。在城阳以东与刘邦大败秦军,接着,又西至雍丘把秦军打得落花流水,并杀死了三川郡守李由,然后乘胜回师东北,攻打外黄。他的成名之战是巨鹿之战。巨鹿之战,楚兵以一当十,呼声动天,诸侯无不人人惴恐,从此项羽名震天下,成为诸侯上将军。李晚芳赞曰:“羽之神勇,千古无二;太史公以神勇之笔写神勇之人,亦千古无二。迄今正襟读之,犹觉喑哑叱咤之雄,横纵驰骋于数页之间,驱数百万甲兵,如大风卷箨,奇观也。”[4]349之后,项羽一路凯歌,挺进咸阳,成为西楚霸王。项羽虽然称霸时间很短,但他的勇猛善战、他的敢作敢为、他的叱咤风云,真可谓惊诧千古,叹服万代,就连南宋女词人李清照也不禁为之感叹:“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今天,项羽的故事还在传唱,《霸王别姬》《西楚霸王》《王的盛宴》等对中学生来说并不陌生,他们对霸王除了崇拜,还有惋惜,憧憬像霸王那样建功立业,惋惜其有勇无谋,身死国亡。

韩信是一个自我存在感非常强的人,希望得到社会的关注,得到人们的认可。韩信为布衣时,“其志与众异。其母死,贫无以葬,然乃行营高敞地,令其旁可置万冢”[1]2629-2630。胸怀大志的韩信吃漂母之食,忍胯下之辱,等待着大展宏图的机会。陈涉、吴广起义后,韩信投奔项梁,留在项梁手下,默默无闻。项梁死后,追随项羽。韩信多次给项羽献计,项羽皆不采纳。于是,韩信主动寻找能施展个人抱负的另一阵营,投奔刘邦。在萧何的推荐下,刘邦封韩信为将军,对他言听计从。韩信从此大展手脚,表现出卓越的军事才能。韩信的首建之功是暗度陈仓,还定三秦;奇功之二是力挽狂澜,奇兵破魏;背水列阵、鏖战井陉更是韩信的经典之作;潍水之战是韩信继井陉鏖战后的又一次力作。韩信一路征战,战必胜,攻必取,为刘邦一统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司马光说:“汉之所以得天下者,大抵皆信之功也”。韩信“戴震主之威,挟不赏之功”,手握兵权,位高权重,招致刘邦猜疑,再加上他不学道谦让,伐功矜能,结果被杀。从韩信身上,学生既看到了其性格中魅力的一面,例如志向远大、胸怀宽广、忍辱负重、才略过人,也看到了其缺陷的一面,如清高自傲、优柔寡断、不知进退。前者,以之为师,有助于成就一番事业;后者,以之为鉴,有助于学会审时度势,明察利害关系。

从以上论述可以看出,《史记》篇目并不是简单的文化学习材料,更是培养中学生树立正确价值观的教科书。引导他们从小树立远大的理想,不懈追求,奉献社会,建功立业。

三、

悲悯情怀是一种普遍的对人性的观照,是对人类生存状况反思的人道主义情怀。《史记》具有浓郁的悲天悯人情怀,它是对生命的珍视,是对弱小的怜惜,是对悲剧人物的认同与同情。通过《史记》篇目的学习,可以引领学生养成悲天悯人的审美情怀,播下善与爱的种子,引领学生成为一个富有人文情怀的人。

司马迁悲悯情怀的形成与他自身的经历不无关系。汉武帝天汉二年,李陵率兵抗击匈奴,出师不利降敌。司马迁仗义执言,结果以“欲沮贰师,为陵游说”被定为诬上罪名,诬上罪名只有两种结果:或者死,或者就腐刑。如果选择死,虽然可以轰轰烈烈,保全名节,然而书未成,名未立,这样一死如九牛亡一毛,与蝼蚁之死没什么区别,而且会被世人看作是智尽无能、罪大恶极。如果选择活着,就意味着接受腐刑,忍受奇耻大辱。“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其次不辱辞令,其次诎体受辱,其次易服受辱,其次关木索被箠楚受辱,其次剔毛发婴金铁受辱,其次毁肌肤断肢体受辱,最下腐刑,极矣。”[2]4329在这种情况下,活着比死了更需要勇气。为了光大生命的价值,司马迁毅然选择隐忍苟活。司马迁特殊的经历使他对社会、对人生有了新的更深刻的认识,其文呈现出“悲世之意多,愤世之意少”[5]12的特点。所谓悲世就是“充满普世之爱的悲悯”。

人是历史的主体,写人需要悲悯情怀,因而具有悲悯情怀的史书,往往价值较高。《史记》因司马迁以一颗悲悯的心洞悉人生疾苦而提高了其艺术价值。《史记》悲悯的对象既有王侯将相,也有官吏、游侠、富商,还有处在社会下层的士人、刺客、倡优等。传统史书经常以王侯将相、官吏、游侠、富商为书写主体,而《史记》难能可贵的是为士人、刺客、倡优等社会下层人物树碑立传,肯定他们对社会的贡献,对他们的疾苦深表同情和惋惜。《魏公子列传》中,司马迁倾心歌颂了侯嬴、毛公、薛公等一系列下层人物。侯嬴是大梁夷门小吏,胸怀韬略,却不外露。当秦兵围攻邯郸时,侯嬴为信陵君献计:求如姬盗来兵符,并推荐朱亥协助信陵君取代晋鄙,夺取军权。一切安排妥当后,侯嬴却以自杀送公子,体现了士为知己者死的时代风尚。毛公、薛公是赵国有才能的布衣之士,二人隐居博徒与卖浆家。信陵君居赵期间,与二人交好。秦兵伐魏,魏王派人请信陵君,信陵君不归,二人动之以情、晓之以义力劝信陵君回国。信陵君归赵,“率五国之兵破秦军于河外,走蒙骜。遂乘胜逐秦军至函谷关,抑秦兵,秦兵不敢出。”[1]2384魏国称雄于秦,这其中就有毛公、薛公之功。

刺客也是司马迁悲悯的对象,在他们身上,都有一种反抗强权、重视名誉、感恩图报、不畏生死的刚烈精神。齐鲁会盟,曹沫劫持齐桓公体现出反抗强权、重视名誉的气节。豫让刺杀襄子、专诸刺杀吴王僚、聂政刺杀侠累,弘扬了士为知己者死的重义情怀。豫让是智伯的手下,智伯厚遇豫让。智伯被杀后,豫让曰:“嗟乎!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今智伯知我,我必为报仇而死,以报智伯,则吾魂魄不愧矣。”[1]2519于是改名换姓为刑人,入宫行刺赵襄子,结果被襄子识破。襄子认为他是贤人,放了他。不久,豫让“漆身为厉,吞炭为哑”,埋伏在桥下欲行刺襄子,又被襄子抓住。面对襄子的大义,豫让不改初衷,执着地要为智伯报仇。于是,襄子解衣使刺,成全了豫让的死名之义。专诸是公子光的门客,公子光“善客待之”,专诸为报公子光之恩,刺杀了吴王僚,自己也身首异处。聂政与严仲子并没有依附关系,没有义务为严仲子卖命,但他却不能不回报严仲子的知遇之恩。于是,在母亲去世后,为严仲子去刺杀韩相侠累。聂政抱定必死的决心,以白虹贯日之势杀死韩相。为了不连累姐姐,自毁面目,剖腹自杀。曹沫、专诸、豫让、聂政等人“其义或成或不成,然其立意较然,不欺其志,名垂后世,岂妄也哉!”[1]2538

滑稽人物是处在社会底层的艺人,《滑稽列传》塑造了三位滑稽人物:淳于髡、优孟、优旃。他们“不流世俗,不争势利”的品质赢得史公赞赏,他们“谈言微中,亦可以解纷”的才能获得史公肯定,故而成为史公关注的对象。能言善辩、机智灵活是滑稽人物立身的资本,作为宫廷倡优,他们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根据国王的特点以其喜闻乐见的形式纳言讽谏。齐威王喜好说隐语,又好彻夜宴饮,逸乐无度,不理朝政。淳于髡就用隐语讽谏齐威王。他以大鸟为喻规劝齐威王要治理朝政,齐威王果然一鸣惊人;他以农人祭田“所持者狭而所欲者奢”的笑话建议齐威王重礼与赵,求得精兵十万,革车千乘,楚国闻风,不战而退;他以饮酒乱性说理,齐威王从此罢长夜之饮。楚庄王不喜听直言,优孟就以谈笑讽谏。庄王爱马死了,要以大夫之礼安葬它,群臣直言劝谏,庄王欲以死论处。优孟见庄王,仰天大哭,表面赞成庄王意见,甚至提出以人君之礼安葬马,接着指出其荒谬之处及危害后果:诸侯皆知“大王轻人而贵马”。庄王一听马上醒悟,同意以牲畜之礼葬之。楚相孙叔敖死后,儿子卖薪为生。优孟知道后,装扮成孙叔敖的样子,模仿他的言语、行为,晓谕庄王楚相不可为、清官不值做。庄王当即召见孙叔敖的儿子,把寝丘这个四百户之邑封给他,以供祭祀孙叔敖之用。优旃擅长说笑话,而且合乎道理。秦始皇时,他怜惜冒雨站岗的卫士,于是在秦始皇面前感慨卫兵的不幸,靠近栏杆大喊一声“卫士”,从此,秦始皇准许卫士减半,轮流值班。秦二世时,想用漆涂饰城墙,优旃先是称赞,接着指出涂饰城墙必须用大房子把城墙装起来以阴干,听到这里,连二世也觉得荒唐可笑,于是取消了计划。

正直善良、忧国忧民是滑稽人物的人格魅力。淳于髡、优孟、优旃是皇帝身边的人,有条件为自己谋取私利,可是他们正道直行,为他人着想,为社稷着想。淳于髡为社稷考虑,三次缘理设喻,威王奋起,齐国称雄。优孟为“故吏”着想,“摇头而歌”;为楚国着想,劝谏楚庄王重人轻马。优旃怜悯卫士,“临槛疾呼”;为秦国打算,借秦始皇扩展苑囿和二世漆城之事托讽,“有效地遏止了昏君无限膨胀的侈心,减轻了暴政给人民带来的危害”[6]38。由此看来,滑稽人物的行为起到了与“六艺于治一也”的重要作用,司马迁称其为伟丈夫,这是对滑稽人物高贵品质的最高礼赞。

总之,司马迁在《史记》中融入了自己的悲悯情怀,学生通过学习,开启善良的本性,以善良之心去观察社会,思考生活,以悲悯之心去关心他人,关心国家。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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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张大可, 丁德科. 史记通解[M]. 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15.
[3] 丁德科, 马雅琴, 梁建邦. 论司马迁精神[J]. 渭南师范学院学报, 2016(1): 5–18.
[4] 杨燕起. 名家评史记[M]. 北京: 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1986.
[5] [清]刘熙载.艺概·文概[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1978.
[6] 陈桐生. 《史记·滑稽列传》四论[J]. 汉中师范学院学报, 1996(4): 37–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