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Vol. 10
在科学技术迅猛发展的当下，提升科学素养是实现个人全面发展和建设创新型国家的重要手段，众多国家都将科学素养作为衡量国民素质的重要指标[1][2][3]。同时，随着近年来新兴科学技术在生活场景中的日益普遍，以及公众对科技发展的愈加关注，众多学者提出要让公众参与到科技发展的过程中来[4]，即在科技的发展和应用中吸取公众的意见，以双向对话的形式促进科技的良性发展。这包括公众在科学教育领域和科研领域的实际参与，以及在科技政策制定、新兴技术推广和科技项目落地等过程中的民主活动参与等[4]。但基于我国科技发展、教育资源分布等方面原因，我国公民的科学素养和科学参与的实践程度均处于较低水平①，且不同受教育群体间存在较为明显的差异。有学者指出，知识上的匮乏会严重影响到弱势群体自身利益的表达[5]；进而影响科技政策制定的平等性[6]。因此，学者不但要关注科学素养和科学参与水平的整体提升，更要重视不同受教育程度群体之间存在的科学素养知识差异和科学参与行为意愿差异。
大众媒介作为人们获取科技信息的主要渠道之一[7]，对公众科学素养和公共事务参与意愿的提升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众多媒介效果研究不仅证明了媒体对公众知识和行为的促进作用[8][9]，也发现媒介会加剧或缩小不同社会群体间的知识差距和行为差距[10][11]。以上结果为探究如何缩小不同群体间科学素养知识沟和科学参与行为沟，提供了重要的思考路径。探究不同类型的媒介关注量与我国公众科学素养和科学参与意愿的关系，对提升我国公众的科学素养和科学参与水平，以及缩小不同受教育群体间的知识差距和行为差距，具有重要的意义。
目前我国关于媒介对科学素养的研究多集中于提升路径、现状调查等政策性探讨。在少量的实证研究中多为探讨媒介对知识的影响[12]，不但媒介类型较为局限，也鲜有分析媒介对于知识沟的影响。而在参与行为方面，有研究分析了媒介对政治参与的影响[13]，但对科学参与的研究非常之少。因此，本文将以知识沟假说为理论框架，分析不同类型的媒介关注与公众科学素养以及科学参与意愿的关系，并探究随着在不同媒介上对科学信息关注量的增加，不同受教育群体间的科学素养知识沟和科学参与行为沟所发生的变化，从而扩展该领域的研究，并为促进我国科普事业的均衡发展，尤其是提升低受教育群体的科学素养和科学参与提供媒介渠道方面的建议。
二、文献综述与问题提出 1. 知识沟假说及其拓展蒂切诺等人提出的知识沟假说（knowledge gap hypothesis）着眼于社会群体间的不平等以及大众媒介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对不同社会经济地位群体之间的知识差异现象进行探讨。该假说指出，随着社会环境中媒介信息的增加，社会经济地位不同的群体会因知识获取速度不同，导致原本就存在的知识水平差距进一步扩大[14]。但“上限效果”（ceiling effects）[15]以及知识沟在不同领域的实证研究发现，不同类型的媒介会对知识沟产生扩大或缩小的不同影响。例如在政治传播领域，有研究发现电视和报纸均会缩小不同受教育群体间的知识沟[11]，互联网的使用则会扩大知识沟[16]。而在健康传播领域，有研究发现互联网的接入会缩小不同受教育群体间的癌症知识沟[17]。
同时，有研究将知识沟假说拓展至传播效果层面，提出传播效果的差异化（communication effects gap），即认为不同人群在知识或行为上的差异均为传播效果差异化的体现[18]。据此，行为沟（behavior gap）和参与沟（participation gap）的概念被提出[19][20]。部分学者还通过实证研究分析了媒介对行为沟的影响，指出不同媒介对行为沟也会产生扩大或缩小的不同影响[11][12]。
综合上述文献我们发现，知识沟与行为沟在科学传播研究领域还较少被论及。本研究通过将知识沟假说拓展到科学素养以及科学参与的研究层面，分析不同类型的媒介关注与科学素养和科学参与的关系，以及随着不同类型的媒介关注量的增加，科学素养知识沟与科学参与行为沟将会扩大还是缩小。
2. 媒介关注媒介作为公众获取信息的重要渠道，对公众的科学素养和科学参与具有重要影响。有研究指出，在学校提供的科学知识教育之外，媒体是公众获取科学信息的最有效渠道，即尽管人们拥有其他渠道可以获取科技信息，例如科技馆、社区科普活动、人际沟通等，但其可接近性和信息丰富程度均不及大众媒体[22]。目前众多实证研究也已表明媒介可以有效提升公众对于多种科学议题的了解，如生物技术[23]、气候变化[24]与纳米科技[25]等。另外，针对不同类型媒介的研究发现了某些媒介对知识获取具有促进作用[8]，而有些媒介则会产生消极影响[10][22]。在行为层面，也有研究结果表明不同媒介对于促进公众的公共参与发挥着不同作用，例如有研究指出在新媒体环境中，社交媒体相较于传统媒体能够更有效地提升人们参与公共事务的行为意愿[26]。因此，本研究将深入分析不同类型的媒介关注与公众科学素养和科学参与之间的关系，尝试阐释不同媒介的作用，从而为更好地利用媒介提升科学传播效果提供借鉴。
（1）报纸等纸质媒体
报纸等纸质媒体作为传统的大众媒介，其对知识的传播和公众参与的动员作用已被广泛研究。从报纸等其他纸媒的内容特点来看，其所提供的信息多以文字形式呈现，可以较为准确而详细地传递信息[16]。通过阅读报纸等纸媒可以满足受众的信息需求，并对知识获取具有促进作用[8]。同时，众多研究也发现报纸可以促进公众的行为改变，例如报纸阅读量较高的人群其政治参与意愿也越高[11]。
但随着新媒体环境下纸媒的不断衰落，也有部分研究发现报纸仅对知识有提升作用，对行为没有明显的促进作用[9]。同时也有调查显示公众通过报纸等纸质媒体获取科技信息的频率与其他媒介渠道相比较低[7]。因此，在科学传播领域，报纸等纸质媒体的媒介关注量与知识和行为之间的关系值得被重新探讨。
（2）电视媒体
电视作为声音和影像兼备的媒介，是我国公民获取科技信息的最主要渠道，占比89.9%[7]。鉴于公众对电视的广泛接触以及电视通俗易懂的内容特征[16]，曾有科学家主张通过电视媒体向大众普及科学知识[22]，部分研究也表明电视的确可以提高人们的知识水平[8]，并对人们的公共事务参与具有一定的促进作用[9]。
但同时也有研究指出，电视更注重对情节的描述，此类叙事方式不但提供的信息有限，并且可能会破坏人们对科学的认知[27]。真正学习科学的机会可能会被观看电视这种简单的行为所取代[28]，而大多数人仅能通过电视了解科学的表象而非科学知识[22]。也有研究指出电视在科技知识传播中的作用并不明晰[10]，甚至会对科技知识的获取产生负面的影响[22]。因此，本文也将重新探讨电视媒介关注量与公众科学素养和科学参与之间的关系。
（3）网站
网站是人们最早接触的互联网媒介，其中综合性的门户网站、搜索引擎网站、专业性的科普网站等，均是我国公众获取科技信息的重要渠道[29]。由于网站可提供的内容形式丰富，包括文字、图片、视频、音频等，所以兼具报纸和电视的媒介功能[16]。结合报纸和电视对知识和行为的促进作用，众多研究也证实了网站对人们的知识和行为的积极影响[8][30]。
更重要的是，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网站经历了从单向传播到双向互动的传播方式变革，用户对网站内容的搜索、评论以及点赞等更为主动的使用，可以极大地激发其科学参与兴趣，从而为公众的科学参与提供了重要渠道[31]。因此本文将探究网站媒介关注量与公众科学素养和科学参与行为意愿之间的关系。
（4）社交媒体
众多研究报告显示，社交媒体已逐渐成为人们接触最广泛的媒介渠道[32]。社交媒体中大量的用户自制内容，激发了人们参与内容生产的积极性，但同时也造成了社交媒体内容良莠不齐的现状。因此，社交媒体在提升用户知识水平方面具有两面性。例如有研究指出社交媒体使用会增加人们的政治知识[9]，但会减少人们的科技知识[10]。在参与行为层面，由于社交媒体的社交属性，使得用户能够更方便地接触到与自己志同道合的群体，进而增加其参与集体行动的可能性[33]。众多研究也佐证了社交媒体对参与行为的积极作用[30][34]。
同时，调查报告也显示以微信和微博为主的社交媒体是我国公众获取科技信息的两大重要渠道[7]，因此探究社交媒体关注量与公众科学素养和科学参与之间的关系，对于我国科普事业的发展，尤其是促进公众对科学的参与，具有重要的作用。
（5）网络问答社区
网络问答社区是一种允许人们自行发布问题，并从社区中其他成员处获取答案的媒介[35]。在我国以知乎为首的网络问答社区自2013年向公众开放注册后用户增长极为迅速，从2013年的40万发展到2018年5月已有1.6亿用户群体，影响力不断扩大。知乎的网络问答服务系统可以通过用户节点扩大高质量问答内容的影响并剔除劣质问题[35]，这种形式改变了过去需要在搜索引擎过滤大量无效信息的知识获取过程，用户可以直接在知乎中接收到经过其他社区成员筛选后的知识，这为将知乎构建成较高质量的问答社区提供了可能。实证研究也指出用户对知乎的使用可以促进其知识增长[36]。结合知乎对知识增长的积极意义，网络问答社区媒介关注与人们的科学参与行为之间的相关性亦值得关注。因此，本研究将探讨知乎等网络问答社区媒介关注与科学素养和科学参与之间的关系，从而拓展当前对科普渠道的认知。
针对以上不同类型的媒介在科学传播领域中的作用，本研究将具体探讨不同媒介关注与公众科学素养和科学参与的关系，并提出以下研究问题：
研究问题一：公众在不同媒介上对于科技信息的关注量与其科学素养之间具有怎样的关系？
研究问题二：公众在不同媒介上对于科技信息的关注量与其科学参与意愿之间具有怎样的关系？
3. 科学素养知识沟和科学参与行为沟知识沟假说指出，不同社会经济地位的人在知识获取速度上存在一定的差别。当受众对媒介中的信息保持同样的关注度时，由于受教育程度的不同也会导致其所获取的知识量不同。首先，报纸等纸质媒体提供的文字信息要求受众具有较高的认知水平和信息处理能力[37]，有研究指出受教育程度高的人更倾向于通过报纸等纸媒获取科技信息[22]。而电视日常化的内容表达和视觉化的内容呈现，更有利于受教育程度低的群体获取知识[38]。同时，众多研究结果显示，报纸的使用会扩大不同受教育群体之间的知识沟[37][39]，而电视则会缩小不同受教育程度群体之间的知识沟[10]。
网站和社交媒体等新媒体渠道提供的海量信息资源以及此类渠道便捷的信息获取性，使得信息可以在不同社会群体间得到扩散，一定程度上可促进信息传播的平等化[40]。此外，网站和社交媒体的交互性，不但可以刺激人们的参与热情，还丰富了参与渠道，使得不同受教育程度的群体比以往都更容易参与到公共活动中[31]，这为缩小不同群体间的知识沟和行为沟提供了客观条件。目前对网络问答社区的研究，虽较少涉及其对知识沟和行为沟的影响，但网络问答社区作为一种更为主动的知识获取渠道，用户在该渠道获取信息的速率也可能会因受教育程度的不同而发生变化，进而对知识沟和行为沟产生一定的影响。
以往关于知识沟的实证研究虽已发现报纸、电视、网站和社交媒体的使用可影响不同受教育群体间的知识沟[41]和行为沟[42][43]，但这些研究多集中于政治参与或公共事务参与领域，较少涉及科学素养知识沟和科学参与行为沟。因此本研究将拓展到科学传播领域，探讨不同类型的媒介关注与不同受教育程度群体间的科学素养知识沟和科学参与行为沟的关系。根据以上文献，本文提出以下研究问题：
研究问题三：随着公众在不同媒介上对于科技信息关注量的增加，不同受教育程度群体之间的科学素养知识沟会扩大还是缩小？
研究问题四：随着公众在不同媒介上对于科技信息关注量的增加，不同受教育程度群体之间的科学参与行为沟会扩大还是缩小？
三、研究方法 1. 数据收集本研究采用问卷调查的研究方法，将调查问卷上传并发布于“问卷网”网站（
在720人的有效调查样本中，男性占比37.2%，女性占比62.8%；年龄分布范围在18至88岁之间；受教育水平最低为小学教育水平，最高为博士研究生学历，其中本科及同等学历水平的人数最多，占总样本的72.9%；家庭平均月收入中位值为5001元至7000元，其中月收入水平在3001元至5000元的比例最大，占总样本的22.8%。
3. 变量测量本研究在问卷设计的过程中，对各变量的测量均参考了前人研究中的成熟量表，可保证较好的效度和信度。研究者也依据我国的实际情况在前人量表的基础上进行了一定的提炼，对具体的题项表述进行了一定的修改和完善。
（1）对科学信息的媒介关注量
在本研究中，为保证变量测量的信度和效度，对信息的媒介关注量采纳了Snyder & Rouse [44]研究中对“媒介接触”的测量方式，分别测量了公众在不同渠道上对科学知识与科技信息的媒介关注量。在李克特7级量表上（1=没有关注，7=非常关注），被调查对象被问在多大程度上关注以下媒介渠道上的科学知识与科技信息：①报纸、期刊等纸质版印刷媒体（平均值=3.35，标准方差=1.92）；②电视媒体，如新闻、纪录片等节目（平均值=4.64，标准方差=1.73）；③网站（例如门户网站，搜索引擎以及专业性的网站等）（平均值=4.41，标准方差=1.89）；④社交媒体（例如微博、微信、QQ等社交媒体）（平均值=5.14，标准方差=1.74）；⑤知乎等网络问答社区②（平均值=3.86，标准方差=2.04）。
（2）科学素养知识
对科学素养的测量，本研究借鉴了前人关于科学素养的研究中对于该变量的测量方式[45][46]。针对9项关于科学知识的表述，被调查对象被问这些表述是否“正确”“错误”或“不知道”。例如，“电子比原子小”“抗生素可以杀死病毒以及细菌”“我们呼吸的氧气来自于植物”“母亲的基因决定孩子的性别”以及“干细胞不同于其他的细胞，它们只存在于植物中”，等等。被调查对象在9项关于科学知识表述中的得分为其科学素养（平均值=.71，标准方差=.18，克朗巴哈系数=.45，KMO值=.647）。
（3）科学参与行为意愿
对于公众科学参与行为意愿的测量，本研究借鉴了前人研究中对该变量的测量量表[47]，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修订补充。在7级李克特量表上（1=非常不同意，7=非常同意），调查对象会被问及多大程度上同意以下说法：①总体来说，我支持国家对于科技研究发展的资金投入；②我支持国家对于高校科研经费的资金投入；③我支持国家加大对于科研人才的培养投入；④我支持国家对于科学研究与技术发展的政策倾斜；⑤我希望能够了解国家在科研投入中的资金使用情况；⑥我希望政府让公众更多的参与科技政策的制定；⑦我希望能够更多的与科学家讨论关于科技的问题。调查对象对于以上7个问题的回答构成其科学参与行为意愿（平均值= 5.71，标准方差=1.11，克朗巴哈系数=.88，KMO值=.871）。
4. 数据分析方法本研究采用SPSS软件进行数据分析，具体采用普通最小二乘法回归分析（Ordinary Least Square，简称“OLS”）对科学素养和科学参与分别进行了数据分析。首先,分析了公众在不同媒介上对于科学知识和科技信息的关注量对其科学素养的影响；其次，分析了公众在不同媒介上对科学知识和科技信息的关注量以及其科学素养对其科学参与行为意愿的影响。
在对科学素养的回归分析中，首先，将人口统计学变量（年龄、性别、受教育程度、家庭收入）作为控制变量纳入模型；其次，对科学知识与科技信息的媒介关注量被纳入模型；最后，调节作用变量纳入模型；因变量为科学素养。在对科学参与的回归分析中，首先，将人口统计学变量（年龄、性别、受教育程度、家庭收入）作为控制变量纳入模型；其次，对科学知识与科技信息的媒介关注量被纳入模型；最，后再将调节变量纳入模型；因变量为科学参与意愿。
四、研究结果表1描述了本研究所有变量的相关系数。针对研究问题一，本研究发现公众在报纸、电视、网站上对于科学知识与科技信息的关注量与其科学素养知识水平之间没有显著性关系；但公众在社交媒体上对科学知识和科技信息的关注量与其科学素养知识水平之间呈显著的负相关关系（β = −0.10，p < 0.05）；而公众在知乎等网络问答社区中对于科学信息的关注量与其科学素养知识之间呈显著的正相关关系（ β = 0.10, p < 0.05）。即当公众在社交媒体上对科学知识与科技信息的关注量越大，其科学素养知识水平反而会越低；而当公众在知乎等网络问答社区中对科学知识与科技信息的关注量越大，其科学素养知识水平会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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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 1 所有变量的相关性分析 |
针对研究问题二，研究结果发现公众在报纸和知乎等网络问答社区上对于科学信息的关注量与其科学参与行为意愿之间没有显著性关系；但公众在电视媒体上对于科学信息的关注量（β =.132，p < 0.01），在网站中对于科学信息的关注量（ β =.113, p < 0.01），以及在社交媒体上中对于科学信息的关注量（ β =.227, p < 0.001），均与科学参与行为意愿之间呈现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即当公众在电视、网站以及社交媒体上对科学知识与科技信息的关注量越大，其科学参与行为意愿会越强。以上分析结果详见 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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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 2 科学素养与科学参与意愿的多元阶层回归模型 |
研究问题三考察不同媒介关注量与不同受教育程度公众之间的科学素养知识沟的关系。数据分析结果发现，仅有在知乎等网络问答社区中对科学知识与科技信息的媒介关注量与不同受教育程度的公众之间的科学素养知识沟有显著的相关性，而公众在报纸、电视、网站以及社交媒体上对于媒介关注量与科学素养知识沟没有显著关系。
图1显示的是受教育程度较高和受教育程度较低的人群③，随着在知乎等网络问答社区对科学知识与科技信息的媒介关注量提升，各自科学素养知识水平的变化。与受教育程度较高的人群相比，受教育程度较低的人群随着其在知乎等网络问答社区中对科学知识和科技信息的媒介关注量增加，科学素养知识水平会呈现更大幅度的增长，进而由受教育程度不同造成的科学素养知识沟也随之缩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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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1 在知乎等网络问答社区的媒介关注量对受教育程度与科学素养知识水平之间关系的调节作用 |
研究问题四考察媒介关注量与不同受教育程度公众之间的科学参与行为意愿差异的关系。数据分析结果发现，在网站上对科学知识和科技信息的媒介关注量与不同受教育程度的公众之间的科学参与行为意愿的差异有显著相关性，而公众在报纸、电视、社交媒体以及网络问答社区上对于媒介关注量与科学参与行为沟之间没有显著关系。
图2显示的是受教育程度较高和受教育程度较低的人群，随着在网站对科学知识与科技信息的媒介关注量的提升，其科学参与行为意愿的变化。与受教育程度较高的人群相比，受教育程度较低的人群随着其在网站中对科学知识和科技信息的媒介关注量的增加，其科学参与行为意愿呈现更大幅度的增长，进而由受教育程度不同造成的科学参与行为沟也随之缩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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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2 在网站的媒介关注量对受教育程度与科学参与行为意愿之间关系的调节作用 |
本文以知识沟假说及其在行为层面的拓展为基本理论框架，分析了不同类型的媒介关注与其科学素养水平与科学参与意愿的关系，并探究了随着不同类型的媒介关注量的增加，不同受教育程度群体间的科学素养知识沟和科学参与行为沟发生的变化。研究拓展了知识沟假说在科学参与意愿层面的应用性，并为如何提高公众科学素养和科学参与行为意愿的平均水平，以及如何缩小不同受教育群体之间的科学素养知识沟和科学参与行为沟，提供了传播媒介角度的经验性解释。
1. 提高科学素养—媒介效果参差不齐首先，以报纸和电视为主的传统媒介已经失去了曾经传递知识的主导地位。随着媒介格局的变化，报纸阅读率下滑[48]，电视收视率下降[49]，均使其在促进相较于更为广义的研究群体的知识增长方面意义衰退。对于电视来说，虽然该媒介渠道仍是我国公众获取科技信息最主要的渠道，但有研究发现，当前电视科普节目泛娱乐化的情况严重，且缺乏尊重科学的意识，容易出现科学谬误[50]。这就使得公众对电视媒介中科技信息的关注并不利于其科学素养水平的提升。
而新媒体则因其不同的媒介内容和使用目的，对科学素养具有全然不同的影响机制。以知乎为代表的网络问答社区被证实与科学素养具有正相关关系。本文认为这与知乎的网络问答服务系统有着很大的关系。各种问答信息通过用户节点的筛选去粗取精，使得用户可更高效地接触到更为准确的信息，加之以知乎首批用户的高质量问答为基础，也使得从该渠道获取的信息较其他渠道准确性更高。另外，有研究发现认知需求是用户在使用知乎时最为强烈的动机[51]，即人们去知乎检索或者提问最主要的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认知需求，此类获取知识的使用动机较其他媒介都更强，因此对于知识的提升就更明显。
另外，本文发现社交媒体与公众的科学素养具有负相关关系，这与前人研究结果一致[10]。已有研究表明，使用社交媒体获取科学信息的个人并不重视相关知识的学习，而是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有关科学争议的内容上[52]。一项关于微博上“黄金大米事件”的研究发现，公众不但会拒斥科学的信息，还会更加接受“阴谋论”等谣言[53]，这会严重影响到人们对科技的认知。并且，基于Web 2.0技术诞生的社交媒体，大大降低了信息产出和信息分享的门槛，在一定程度上为虚假信息的传播提供了途径[54]。由于辟谣等应对虚假信息的手段有一定程度的滞后性，虚假信息会严重干扰人们的知识获取，甚至使受众形成错误认知，进而对公众的科学素养产生负面影响。并且，本文并未发现网站与公众的科学素养之间的关系，这或与网站知识含量较小，信息良莠不齐，以及网站的移动化发展影响公众的信息获取有关。
除了以上媒介关注对于公众科学素养的直接影响外，本研究发现随着公众在知乎等网络问答社区上对科技信息关注的增加，不同受教育程度群体间的知识沟会随之缩小。已有研究指出，科学家在参与话题讨论的时候会避免高深的术语，尽量使用公众容易理解的方式进行表达，这更有利于打破专业人士和非专业人士之间的知识围栏，提高知识传播的平等性。除此之外，知乎平台上的专业人士也更乐于在评论区对各种质疑进行回复和解释[55]。以上特征不但有助于受教育程度低的群体理解相关科技知识，还为其提供反馈和交流的渠道，从而极大增加低受教育群体获取知识的可能性。加之高受教育群体的知识增量存在一定的天花板效应，因此知乎等网络问答社区便为缩小公众因受教育程度不同而产生的知识差距起到了积极作用。
2. 促进科学参与—媒介关注行之有效首先，在传统媒体中，电视仍然有着较为显著的动员作用，这是因为电视作为影音兼备的声画媒介，生动的传播形式更容易愉悦受众，进而产生较强的鼓动作用。加之电视广泛的受众群体，其对大众行为的促进作用就更为显著。另外，此研究结果也与电视报道的科学内容有关。因为，电视内容尤其是各种电视新闻对于科技信息的传播多为宏观科技政策的宣扬，本研究测量的科学参与意愿涉及部分国家科技投入和科技政策的支持，这对二者之间相关关系的显著性也可能有一定的影响。而报纸因为整体行业的衰落导致了其对大众动员作用的衰退，这与其在知识方面的无效性解释相似。
网站和社交媒体都与公众参与科学的行为意愿之间具有正相关关系，这与之前的众多研究结果一致[56]。基于Web 2.0的思想和技术上的社交媒体和网站，为用户提供了双向互动的平台，这种互动降低了社会交流的障碍，使其成为众多个人参与当前社会问题的有效工具[57]。另外，有研究指出网站和社交媒体的媒介关注对于人们主观知识的提升具有显著的影响[10]，而主观知识在多项研究中也被证实是一种能够促进公众参与的核心知识[58]。另外，研究并未发现知乎等网络问答社区与公众科学参与之间的相关性。本文认为，这一研究发现可能与知乎知识分享的目标有很大关系。相较于电视，网站和社交媒体，知乎等问答社区的信息类型相对专业且单一。这也就使得人们在知乎等知识问答社区中对科技信息的关注局限在知识层面，而无法接触到与科学参与有关的动员信息，进而无法显著地影响人们的科学参与行为。
除此之外，研究发现随着在网站上对科技信息关注量的增加，不同受教育群体间的科学参与行为沟会随之缩小。本文认为这种行为沟缩小的现象可能与低受教育程度群体的主观知识增长较快有关。我国一项关于知识效能感的研究指出，文化水平高的群体会处于更大的知识焦虑中，更倾向于认为自己无法在网络中获得知识；而文化水平较低的群体反而认为自己从网络中能够获取更多的知识，从而愿意更积极地自我表达[59]。由此可以推断，与高受教育群体相比，网站使用对低受教育群体的参与行为意愿提升速度更快，从而在某种程度上缩小两个社会群体间的参与行为意愿差距。需要说明的是，有研究指出社交媒体对低受教育群体的主观知识也具有更强的促进作用[10]，但本研究未发现社交媒体对行为沟的显著影响。本文认为这与社交媒体的内容分发模式有关。因为网站上的信息具有普遍重要性，而由算法驱动的社交媒体没有办法凸显普遍的重要性，而是凸显更强的个人重要性[9]，所以在更宏观的层面，社交媒体对不同社会群体间行为沟的作用较网站有所欠缺。
六、研究价值与研究缺陷在理论贡献方面，本研究将知识沟理论从知识层面拓展至行为层面，验证了该理论在科学参与层面的应用性，拓展了该理论的研究范围。前人多将知识沟理论应用于政治参与[11][21]，本研究弥补了前人在科学参与行为层面的研究空缺，为后续进一步探究公众的科学参与的影响因素提供了研究思路。此外，本文探究了不同类型的媒介关注与公众科学素养以及科学参与的关系，并首次将知乎等网络问答社区作为媒介关注的类型之一纳入讨论。研究结果显示知乎等网络问答社区在对公众科学素养的促进以及对不同受教育群体间科学素养差异的缩小作用均优于其他媒介渠道，这拓展了媒介关注渠道的研究类型，并丰富了前人对于不同渠道的媒介关注于公众科学素养影响的认识。更重要的是，本文探究了不同类型的媒介关注对不同受教育群体科学素养和科学参与的影响，并发现了知乎等网络问答社区以及网站对于平衡群体差异的积极作用，这对日后进一步分析不同群体间科学知识和科学参与的不平等现象提供了理论基础。
本文的研究发现对提升我国公民的科学素养水平和科学参与意愿亦具有一定的应用价值。首先，在传播渠道方面，科学界要更加重视对新媒体的利用。对于电视和网站两类科普重地，要继续利用其在动员科学参与方面的积极作用，并同时加强对网络问答社区的关注。在我国的科普投入中，加大对科普类网络问答社区的建设，鼓励科学家入驻知乎，定期对公众的提问答疑解惑。这不但可以促进我国整体科学素养水平的提升，还能够缩小不同受教育群体间的科学素养知识沟，对于知识不平等现象起到一定的平衡作用。其次，要注意扭转社交媒体对科学素养的负面影响。一方面要加强权威科技信息的发布的时效性，对于科学发展过程中的重大事件、突发事件及时公布，减少谣言传播的空间；另一方面还要注意提高传播内容的可读性，将专业术语转化为浅显易懂的语言，进而扩大其在社交媒体中的传播范围。通过以上举措转变社交媒体对人们科学素养知识的负面影响，并借助社交媒体广泛的连通性，使得更多的人接触到准确的知识，激发更多的社会动员，进一步提高我国公众的科学参与程度。
虽然上述研究发现有助于我们深入认识和了解媒介在公众科学素养水平和公众参与科学方面的影响机制，但是本研究仍存在以下不足。首先，本研究对公众的科学素养识水平的测量具有一定的局限性，知识包括程序知识、主观知识等多种维度，但本研究仅考察了客观知识，后续研究可对不同维度的科学知识进行深入探究。其次，知识测量的信度较低也被认为是研究局限之一。但因知识的测量结构十分丰富，包含着不同知识维度的测量，所以知识测量的信度较低是可以被接受的。第三，本研究未测量公众参与科学的实际行动，而从行为意向到实际行动之间还存在诸多其他因素的影响，未来研究研究可对这些因素进行考察。第四，在研究设计方面，回归分析虽然能够解释自变量对因变量的影响大小，但无法建立二者之间的因果关系，在未来的研究中可通过长期研究或实验设计来验证并建立因果关系。最后，本文通过网络问卷调查进行方便抽样，样本量较小，这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此次研究发现的代表性和推广性；且问卷填达方式为自填式，自报值对于研究结果的客观性具有一定的影响。但这些不足也为后续研究提供了思路，在未来的研究中可以改进理论模型、研究设计、抽样方法，修正这些不足，做更加深入的探索。
① 据《中国公民科学素质建设报告》显示，2018年我国具备较高科学素养的公民人口比例为8.47%，而美国和欧盟国家的公民科学素养水平在2005年已经分别达到了22%和13.3%。在公众科学参与层面，发达国家的公众科学参与已通过广泛的社会试验逐渐变为现实，而我国仍处于呼吁和起步阶段。
② 以知乎为代表的网络知识问答社区，提供大量的科学信息，也是公众获取科学信息的重要渠道，考虑到其独特性，本研究将网络知识问答社区作为独立的媒介平台进行测量，目的在于细致研究这一类型的媒介平台在提高公众科学素养方面的作用。
③ 本研究中受教育程度高是指大学本科及以上学历，受教育程度低是指高中及以下学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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